“一带一路”:大谋略与大智慧
——《习近平时代》
亚投行,只是习近平外交攻势的小试牛刀。作为一个力图将中国推向世界政治舞台中心的领导人,他有着更宏大的战略:“一带一路”。这是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和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的简称。
正如邓小平在形容中国改革开放时的名言“摸着石头过河”,习近平的“一带一路”也有一个不断探索完善的过程。
“向西开放”
最先亮相的是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。2013年9月7日上午,习近平前往西部邻国哈萨克斯坦访问,他在以哈萨克斯坦总统名字命名的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,提出了共同建设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的畅想。
他对哈萨克斯坦的学生说,2100多年前,中国汉代的张骞肩负和平友好使命,两次出使中亚,开启了中国同中亚各国友好交往的大门,开辟出一条横贯东西、连接欧亚的丝绸之路。
张骞是中国历史上的传奇人物。公元前164年,他受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派遣,去西域联络与匈奴有仇的大月氏族,共同攻打中国北部的强大匈奴帝国。这趟旅程异常艰险,张骞本人也被匈奴扣留,很多年后才到达西域。虽然大月氏族拒绝联盟,但张骞被认为是开辟丝绸之路的第一人。这条道路经中国的关中平原、河西走廊、塔里木盆地,中亚的锡尔河与乌浒河之间的河中地区,然后是西亚的伊朗,并向西通往欧洲。它最初的作用是运输中国古代出产的丝绸、瓷器等商品,后来则成为连接东西方的一条主要商路和交往之路。19世纪70年代,德国地理学家费迪南·冯·李希霍芬将之命名为“丝绸之路”,并被广泛接受。
“丝绸之路”是中华文明对世界的一大贡献。根据一些语言学家的研究,中国一词的英文翻译(China),很可能是来源于中文“丝”的发音,至于“china”在西方语系中又被译作瓷器,则是因为古代的瓷器,大多都来自中国。
习近平在这次演讲中说,“我的家乡陕西,就位于古丝绸之路的起点。哈萨克斯坦这片土地,是古丝绸之路经过的地方,曾经为沟通东西方文明,促进不同民族、不同文化相互交流和合作作出过重要贡献。”
“站在这里,回首历史,我仿佛听到了山间回荡的声声驼铃,看到了大漠飘飞的袅袅孤烟。这一切,让我感到十分亲切。”
诗情画意的背后,是这位领导人的伟大构想。如果说邓小平向世界打开了中国东部的大门,实现了经济的腾飞;习近平则开启了向西开放,实现中国经略中亚乃至西亚、欧洲的伟大抱负。这就是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。在习近平看来,今天的欧亚地区,贸易合作蓬勃发展,迫切需要一个新的经济组织。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正可大有作为。从贸易方面看,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总人口30亿,市场规模和潜力巨大;从交通来看,丝绸之路东部有中国,西部有西欧,如果打通从太平洋到波罗的海的运输大通道,将盘活整个中亚、西亚和东欧市场。
而且这一举措也有利于人民币的国际化。在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,习近平说,中国和俄罗斯等国在本币结算方面开展了良好合作,取得了可喜成果,也积累了丰富经验。这一好的做法有必要加以推广。如果各国在经常项下和资本项下实现本币兑换和结算,就可以大大降低流通成本,增强抵御金融风险的能力,提高本地区经济的国际竞争力。
换言之,这个经济带建设,也将助推中国人民币成为世界储备货币。
获得更大“发展空间”
作为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,中国的西北地区以及西藏显然可以对接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,并因此获得发展新动力;中国的东南和西南地区,习近平则为它们规划了一个新的21世纪“海上丝绸之路”。
在这条道路上,从2000多年前开始,大量装载着中国丝绸、瓷器等货物的商船从中国港口出发,途经马六甲海峡,最后到达印度、阿拉伯和非洲的港口。 2007年,中国曾打捞出一艘完整的1000多年前的古商船,上面载有数千件珍贵的瓷器,整个商船的文物价值,估计在千亿美元。
习近平曾长期在位于中国东南沿海的福建任职,隶属福建的泉州,被认为是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起点,当时很多基督教徒、伊斯兰教徒和摩尼教徒都曾来这里定居。《马可·波罗游记》曾说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,“大批商人云集这里,货物堆积如山,的确难以想象”。
习近平意在重现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辉煌,加强中国同东南亚的联系。2013年10月3日,习近平在印度尼西亚国会发表演讲,提出东南亚地区自古以来就是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重要枢纽,中国愿同东盟国家加强海上合作,共同建设21世纪“海上丝绸之路”。
值得注意的是,就在提出这个概念之前,习近平说,中国倡议筹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,愿支持本地区发展中国家包括东盟国家开展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建设。
可以这样说,亚投行是“一带一路”的一个重要助推器,它将帮助中国促进“一带一路”建设。
“一带一路”致力于实现沿线参与国家的共同发展、共同富裕,表明习近平的眼光显然超越了经济,而是着眼于地缘政治格局。他精心推出的这个设想,是一个极其宏大的战略,不仅有助于平息外界对中国崛起的猜疑,并很可能改变未来世界格局。
从经济角度看,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,全球经济表现平庸,以至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总裁拉加德曾用了一个新词来形容:新平庸时代(a new mediocre)。这个时代的主要特色,概括而言就是“脆弱、不均衡并被风险所困”。
全球经济最大的难题,就是需求不足;最大的困扰,就是资金过剩。“一带一路”将带来庞大的亚洲基础设施需求,涉及铁路、公路、桥梁、能源等数百个项目的重大工程。世界各国将可望与中国分享发展的经验和成果,从而实现经济繁荣。
更主要的是,这一计划将带给中国更多的伙伴和朋友。一个大国,总需要有多个国家相支持。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60多年里,除了巴基斯坦被中国人称为“铁杆朋友”外,很多国家都曾与中国发生过矛盾,俄罗斯、越南、印度与中国还发生过激烈的边境军事冲突。
“一带一路”沿线的大量亚洲国家将会全面对接中国的发展战略,它们可以搭乘中国发展的列车,从中国经济繁荣中获益;同时,它们也向中国开放自己的市场,中国标准也将进入这些国家。
以习近平经常提到的“互联互通”为例,“互联互通”不是只有工程建设,而是包含三个方面:既包括以基础设施和交通运输为基础的“硬件”建设,又包括以制度、规则衔接融通为基础的“软件”建设,还包括各国之间人员的跨境往来与交流,是基础设施、制度规章、人员交流的三位一体。
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提出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构想时,习近平就直言不讳地说,当前世界经济融合加速发展,区域合作方兴未艾。换言之,习近平清醒地认识到,未来的世界,不是单个国家之间的竞争,而是地区与地区之间的竞争,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将把欧亚各国经济紧密联系在一起,让所有国家“获得更大发展空间”。
这正是习近平对世界的贡献所在,他正在改写国际经济秩序。因为在过去,世界都是以西方为中心。而“一带一路”鼓励中国向西开放,将带动中国西部以及中亚、蒙古国等内陆国家和地区的开放,改变这一地区贫困、动荡的“经济洼地”面貌,进而摆脱恐怖主义、战乱丛生的状况。英国做不到的,苏联没做到的,美国不想做的,中国正在努力做。
经济上的融合、金融上的便利,必然带来政治上的友好。这些国家将成为中国的亲密盟友。换言之,中国终于在21世纪恢复过去曾有的荣光,它将成为亚洲的中心,拥有广阔的“后院”,这些国家也将从与中国的密切关系上获益。
破解美国的围堵
在古代东亚,作为中央王国的中国与周边国家,形成的是一种“朝贡体系”,即中国的皇帝是“内服”和“外服”的共主,称之为天子。天子在王国的“内服”(即中国)进行直接的行政管理,对直属地区之外的“外服”(即藩属国),则由天子册封这些地方的统治者进行统治。“外服”统治者承认中国皇帝的领导地位,皇帝则颁发给他们印玺,承认他们的合法统治权。在今天的日本、朝鲜、越南的博物馆里,都可以找到来自中央王国的印玺。
为显示作为中央王国的富有与大度,中国皇帝总是本着“薄来厚往”的原则,对朝贡者给予大量赏赐,其价值远远超过朝贡者所进贡的物品。所以,各藩属国总是乐于对中国朝贡,甚至有时对中国限制它们进贡,持非常不满的态度。
这种不同于殖民地与被殖民地的关系,在1840年英国对中国发动鸦片战争后被打破,中国的很多臣属国家沦为西方的殖民地。中国自身也几乎被瓜分。
在一些学者看来,这种被西方称为“中华帝国主义”的朝贡体系,其实更类似于自由贸易体系,也凸显了东方文明的智慧。现代国家显然不会重复这种体系,但其中相互尊重、互利共赢的理念,应该得到继承和发展。
酷爱读书的习近平,显然认识到中国先人的智慧。他高度重视周边外交,认为中国周边外交的基本方针,就是坚持与邻为善、以邻为伴,坚持睦邻、安邻、富邻,突出体现亲、诚、惠、容的理念。
这其实也是在对冲美国重返亚洲给中国造成的战略威胁。随着中国的崛起,中国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在增强,同时不断发展的军事实力也扩展到东海和南海岛屿。
美国出于防范和遏制中国的目的,高调宣布重返亚洲,通过推行“亚太再平衡”战略,使得周边一些国家试图借助美国的力量,在一些领土争端问题上挑战中国,造成中国与周边国家争议摩擦不断。
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教授黄靖看来,习近平的破解之法,就是在坚持中国的核心利益不容侵犯的前提下,抓住亚太经济一体化的大趋势,提出“一带一路”的战略布局,积极谋求与周边地区的合作与发展,在发展的基础上谋求稳定。
也正是根据这一战略布局,中国主导实施了一系列措施,包括建立亚投行和丝路发展基金,促进周边国家经济发展,构建以合作发展为基础的命运共同体。在黄靖看来,“习近平重道义、讲原则、求公平、谋共赢,牢牢把握国际事务中的道德制高点,原则问题上毫不让步,但也绝不为一己之私伤害他人。”